對舉證時限制度的幾點思考

對舉證時限制度的幾點思考 　　自2002年4月1日起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guī)定》（以下簡稱《證據規(guī)定》），首次公開明確地將訴訟當事人提供的證據按提供的時間分為期限內舉證和逾期提交的證據材料，并規(guī)定證據失權制度，對有效提高民事審判效率，體現(xiàn)“公正與效率”的世紀主題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是，對其中的一些規(guī)定，筆者作為長期工作在民事審判一線的審判人員，認為存在一定的缺憾，有待于在理論上和立法上得到解決。

　　一、證據采信的科學性問題

　　《證據規(guī)定》第三十四條第一款規(guī)定“當事人應當在舉證期限內向人民法院提交證據材料，當事人在舉證期限內不提交的，視為放棄舉證權利�！钡诙�款規(guī)定“當事人逾期提交的證據材料，人民法院審理時不組織質證。但對方當事人同意質證的除外�！本瓦@條的上述兩款規(guī)定，在審判實踐中常會使審判人員陷于兩難境地：超過舉證期限當事人一方是否喪失了舉證的權利（不包括“新證據”）？對當事人超過舉證期限提供的證據是不予接受，還是直接以超過舉證期限為由宣布不予采信？“不組織質證”，又如何判斷該證據是否為舉證期限屆滿后新發(fā)現(xiàn)的證據，又如何知道當事人為什么在舉證期限內未能提供呢？又如何知道對方當事人是否同意質證呢？……這一個個問題，往往會使得審判人員無所適從：對證據是先審后定-所有證據在法庭上出示，由當事人質證后認定案件事實；還是先定后審-法庭在審理前先排除一部分證據，然后再進行庭審質證？眾所周知，民事訴訟的庭審質證是對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lián)性進行質證，并通過對證據“三性”的綜合判斷確認對案件的證明力，如果對當事人超過舉證期限提供的證據一概不予質證、不予采信，而該證據又對案件性質的認定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不采信將直接導致案件性質的認定錯誤，該如何處理？例如，原告起訴要求與被告解除同居關系，雖然法院在送達應訴通知的同時也送達了舉證通知書，但由于被告訴訟能力低下，在庭審答辯時才提出來是合法婚姻關系，并提交了結婚證，在這樣的案件中，如果不對《結婚證》進行質證，勢必導致判決解除同居關系，也關系到案件定性問題。那么，當事人該到哪里去講理呢？公平與公正這一民事審判主題又從何而得到體現(xiàn)就更不得而知了。

　　二、對當事人訴訟權利的平衡救濟問題

　　在民事訴訟中，當事人的地位是平等的，這是每一個審判人員都知道的，也是民事訴訟必須遵循的一個原則，民事訴訟中的很多規(guī)則也是針對這一原則而制定的。但是，《證據規(guī)定》對此缺乏平衡救濟。首先，在實踐中，原告在舉證期限內既沒有提供足夠的證據，也未申請延期舉證或申請人民法院調查取證，在訴訟過程中可以以自己的證據不足撤回起訴，然后再重新起訴，這樣既可以保全了訴訟時效，還可以使自己的實體權利不致立即喪失，其損失也只不過是一部分訴訟費用而已，但對被告而言，其結果是不言而喻的。《證據規(guī)定》對此缺乏有效的救濟保障，使舉證時限制變更成了一個無法保護實體公正的所謂程序公正。這種所謂公正與設立該制度的本意是相悖的。其次，《證據規(guī)定》設立舉證時限制度的本意是使當事人雙方處于平等地位，公平公開地展示證據，但由于《證據規(guī)定》的規(guī)定存有缺陷，不可避免地給一些缺乏法律職業(yè)道德的人有了可乘之機，使得當事人在舉證權利上處于平等。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條規(guī)定了原告起訴時應附有證據，雖然在《證據規(guī)定》中又給原告一定期限內舉證的權利，從形式上看，被告也有相同期限，在形式上是公平的，但是，由于缺乏強制答辯等相關機制的保障，使得原、被告的舉證期限屆滿之日并不同步，被告可以在原告舉證期限屆滿后，利用充分掌握原告提前提交證據的便利，針對原告的證據采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并在舉證期限內的最后一刻提交，使原告失去了公平對抗的機會，《證據規(guī)定》對此也缺乏有效的保障救濟手段。

　　三、實體公正與程序公正的平衡問題

　　程序公正與實體公正的平衡統(tǒng)一，一直是立法者和司法者孜孜以求的事情。但是，在個案中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的統(tǒng)一平衡往往受到立法狀況和司法者的認知水平所限，因此有人提出了程序公正是絕對公正的理論，《證據規(guī)定》雖然對新證據作出了嚴格的定義，也規(guī)定了新證據可以采信。但是對超過舉證期限提供的證據，如非新證據規(guī)定的情形，依其明示和可推知的意思，一概認定為證據失權，有失妥當。《證據規(guī)定》未能有效地顧及到意外事件，不可抗力等對訴訟進程所造成的影響，因此《證據規(guī)定》在保障程序公正方面，存有一定的缺陷。同時，《證據規(guī)定》規(guī)定，因遲舉證導致證據失權后，其實權結果直接影響到案件的二審、再審……對原告而言，證據失權的結果是因為一事不二訴而喪失了實體權利。對被告而言則必須承擔敗訴的法律后果，也許有人會說，在當事人獲得充分、足夠的證據以后可以再次起訴啊，根據我國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確是如此，但對有的個案來說，一個敗訴就足以影響一個人乃至一個家庭的持久性和穩(wěn)定的問題了。如前述離婚案件，如因《結婚證》被確認失權，由于解除同居關系案件調解范圍所限，案件必然以同居關系被判決解除，對被告而言，亦或對被告及子女而言，其失去的代表著什么，大家都明白。無疑，也就失去的了實體上的公正性。

　　針對以上《證據規(guī)定》中關于舉證時限的幾個問題，在證據法的立法過程中應當注意避免。在立法尚未作出詳盡規(guī)定時，作為審理民事案件的法官，特別是遇到訴訟能力較低當事人的法官，應當站在客觀公正的高度，積極主動地指導當事人舉證，認真地核查當事人的舉證，通過指導當事人舉證，提高當事人的舉證能力，確立公平訴訟的基礎，減少當事人延期舉證的可能性。謹慎使用證據失權制度，體現(xiàn)法律救濟弱勢群體的精神，切實維護當事人的訴訟權利和實體權利。同時，可以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有益的探索：

　　第一、設立強制答辯制度，對有一定訴訟能力或有委托律師參與訴訟的案件，強制提交答辯狀，在雙方訴辯理由及所依據的事實都已固定的前提下，指定舉證期限，降低因舉證期限不同步可能給當事人帶來的實體權利上的損害。在立法上可以就被告答辯的內容、提出時間、答辯與不答辯的后果等進行規(guī)定，從根本上確立在訴訟初期的當事人的平等地位。

　　第二、在審判實踐中設立延期舉證的審查制度。前述《證據規(guī)定》第三十四條的規(guī)定從形式和內容上看有不講理之嫌：超過時間的一概不認。首先，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些情況并不是所有當事人的主觀都能預料并克服的，特別是一些不可抗力的情況，為此，《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九條規(guī)定了時效的中止進行特別的救濟，但是，在《證據規(guī)定》中卻沒有相應的救濟制度；其次，我國的司法審判，特別是民事審判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個案的法律效果，每個案件的結果都具有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兩重性，司法審判要追求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高度統(tǒng)一；還有、法官作為公平與正義的化身，都有義務審慎地選擇適用法律以體現(xiàn)法律維護合法權益的本意。因此，應當設立延期舉證的審查制度，對當事人超過舉證期限提供的證據進行審查，審查當事人延期提供證據是否因特定事由，所提證據是否是影響案件定性的關鍵證據，對因法定事由延期舉證或所舉證據是決定案件性質的關鍵證據，應當組織當事人進行質證。

　　第三，建立證據的強制展示和補充制度。在傳統(tǒng)的證據隨時提出主義的影響下，當事人為了自己的訴訟利益，往往會將證據留到最后提供，試圖達到出奇制勝的目的�！蹲C據規(guī)定》為了避免“證據閃擊”，要求當事人在一定期限內舉證，但是，由于舉證期限屆滿之日的不一致，客觀上仍有“證據閃擊”的可能。由于民事訴訟是一種對等對抗的公平訴訟，保證當事人訴訟地位的平等是主持民事訴訟的法官的職責。同時《證據規(guī)定》也規(guī)定了“當事人收到對方交換的證據后提出反駁并提出新證據的，人民法院應當通知當事人在指定的時間進行交換�！币簿褪钦f，人民法院在案件審理過程中，可以針對當事人的舉證情況，在必要時另行指定舉證期限組織證據交換，保證當事人的訴訟地位平等。通過一定的措施，強制當事人展示證據，在遇到一方有證據突襲的可能時，法官應當通過在訴訟中的主導地位實施強制干預。

　　第四，還應當設立惡意訴訟制裁制度，對當事人惡意訴訟，隨意變更訴訟請求，濫用訴訟權利，通過種種方法拖延訴訟，使得人民法院對案件的審理處于被動狀態(tài)。因此，對惡意訴訟的當事人，應當進行制裁，包括對其增加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延期舉證申請不予批準，對有的故意干擾審判秩序的可以按照《民訴法》的有關規(guī)定進行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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